我不是潘金莲 也不是李雪莲 但我跟冯小刚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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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潘金莲》里,李雪莲去北京告了状,一个农村妇女从此便跟北京有了关联。关联这词儿挺好,关联能把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联系上,让人感觉到地球是圆的,每一个人并不孤独。关联还有一个好处是,看打架都带劲,因为有了关联,就有了心之所系,就有了偏向,自己就把自己分了拨儿。譬如说,为啥乒乓球比赛水平挺高,但是中国观众不那么兴奋?因为每次都是中国人跟中国人争金牌,观众的亢奋度不高,除非你耐着性子再把自己细分,到底是喜欢丁宁,还是喜欢李晓霞。
最近冯小刚导演和王健林因为《我不是潘金莲》影院排片的事情吵架,我就把自己关联了一下,我想选出一个我支持、拥戴的选手,这样的互掐、互殴才更有悬念,更揪心。但是我发现,这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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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早的早年间,冯小刚导演带着《永失我爱》来人民大学座谈,那时候还是学生的我挤进了人大的800人教室,怀着一脸懵懂看着台上,记得冯小刚导演说着说着话,对着麦克风打了一个响嗝儿,冯导立刻解释说:“不好意思,来之前吃的是韭菜馅儿饺子。”学子们在台下一个劲地鼓掌,觉得冯导这人挺直率、不装,那掌声热烈得都把韭菜味煽到观众席来了,我觉得自己都隐隐闻见了。
于是,冯导的韭菜嗝儿让我这位陌生人与冯导之间有了关联。后来读《大宅门》,描写白景琦当众放了一个响屁,震动整条街,人家评价道:“一听就是大富大贵人放的屁!”我就想起了冯小刚的那个气势宏大的嗝儿,也不是俗人能打得出来的。果然,他如今已经成为了中国响当当的一位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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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多年前,冯导的嗝儿就把我征服了,我见证了这个吉祥的征兆。后来作为一名电影记者,我与冯导的关联还维持着,但似乎不那么生动了。每次需要采访冯导时,冯导都不回我的短信,但是,我也理解冯导有艺术创作的压力在身上,没空搭理记者的无聊问题。
这点芝麻大的小事不会切断我与冯导的关联,毕竟我每逢贺岁档必看冯导的电影,去年冯导出演的六爷更让我心潮澎湃了好几天。而多年来,冯导发脾气的现场我也亲历过好几次,有的时候支持,有的时候持保留意见。
2006年,一位电视台的女记者当着冯小刚和陈凯歌、张纪中的面问冯小刚为啥先看《千里走单骑》,后看《无极》,冯小刚怒斥这个问题很操蛋,在挑事儿,当时我就觉得挺痛快,冯导骂得对,不过,冯小刚导演的矛头稍微偏了点,电视台女记者背后的领导或者策划团队才是主谋,他们经常牺牲记者的尊严,企图用无聊的奇葩问题哗众取宠、制造新闻噱头,拿着记者当枪使,作为媒体人,我知道这位女记者是无辜的。
2013年12月,冯导在《私人订制》的拜年大会上痛斥影评人不懂电影,收钱写影评没权利骂电影,对此,我也支持冯导,虽然《私人订制》确实水准一般,但是与之相比,更恶劣的是影评人长期助长电影界的歪风邪气,搅乱电影生态。
2015年4月,冯导称《速度与激情7》见不到人心,在离结束还有十分钟时他就离场了,我对冯导的草率言论深表遗憾,因为《速度与激情7》最后时刻、最走心的十分钟,他没看到。
瞧,围观群众也不是只看热闹啊,心里也翻江倒海复杂着呢,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答案、小算计,但这就是生活的乐趣啊,世界就是每个人内心的投射,从这点来说,冯小刚和王健林也都是我们的思想投射出来的,他们的骂声中有我们的愤怒,他们的回应中也有我们的委屈,难怪修行的最高境界是不垢不净、不问善恶,善恶还是人定的,还是在人间这点俗事里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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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冯小刚VS王健林的另一位主角,王健林与我又有什么关联呢?也是有的,我们娱记是媒体界的屌丝,苦累多年,无论怎样努力进取,却被事业的天花板牢牢压着,始终没有前途。可是,我们打小儿接受的教育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埋头苦干,不问前程。等到出了校门10多年之后,我才发现这个童话原来是骗人的。在我感到人生前所未有的绝望之时,听闻到了王健林这位地产大亨的励志话语,说可以先给自己订下1个亿这样的小目标,然后再完成大目标,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不仅绝望,而且都痉挛了。冥冥之中,我与王健林先生就有这样一个亿的关联,仿佛不是他欠我一个亿,就是我欠他一个亿。
冯小刚和王健林这事儿不能仅以对错来划分,冯小刚的合作好伙伴华谊兄弟公司挖了万达的叶宁,万达集团为了报复华谊兄弟,所以给《我不是潘金莲》很低的排片,冯小刚冷嘲热讽王健林,王健林的儿子王思聪出来挡招儿。嗯,如果我是万达,谁要得罪我,我肯定也这么回击啊,有实力,干嘛不痛痛快快地报复?干嘛像我们没钱没关系的底层老百姓这么一忍再忍地忍着?
冯导学潘金莲的语气给王健林写信,这点我不喜欢,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干嘛搭理他,《我不是潘金莲》如果真的有实力,就应该凭借实力说话,电影好看,票房飘红,投资方、排片高的院线赚得钵满盆盈,万达却赚不到钱,而且还在道义上被人民群众谴责:“这么好的电影,你小鸡肚肠不给排片!”这样不就是用自己的成绩狠狠地抽回万达一个耳光了吗?冯导,您是韭菜嗝儿震天响、拿着军刀拼命的六爷啊,干嘛学个小女子阴阳怪气地说话,一下子被王思聪捏住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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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事儿就难办了,我到现在也找不到自己的友军,我到底当谁的啦啦队呢?为了把这事儿进一步弄清楚,作为吃瓜群众的我继续无聊,还专门去看了《我不是潘金莲》这部电影。影片挺好,圆幅画面,寓意深刻,仿佛给中国官场挖了一个洞,让老百姓看看那些只关心乌纱帽、不顾老百姓悲愁的官员们如何现形。由此来看,冯导与编剧刘震云有着为民出气的侠气,跟老炮儿六爷似的,挺仗义。
可是,可能我想当裁判的心太迫切了,假作真时真亦假,我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跟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没啥能耐,却还变得挑剔起来——邹七嫂的女儿太小,假洋鬼子的老婆太骚,吴妈……脚太大,小尼姑没头发……我觉得,《我不是潘金莲》里的李雪莲有点命太大了。毕竟,我作为中国的老百姓,与中国时刻都有着关联,我看到的中国大地上沉重的现状与李雪莲逢凶化吉的飘逸对接不上啊。电影里的官员狼狈、无能、虚伪,但却不奸不恶,所以能被李雪莲上访弄得忧心忡忡、焦头烂额,而这事儿搁在现实里怎么着?李雪莲要告状,然后呢,眼前一黑,再无此人可寻。影片中,李雪莲想拦县长拦县长、想拦省长就拦省长,可现实中,我有次出门赶上领导出行,长安街的地铁口都封了,眼巴巴地被警戒线隔离了20分钟,李雪莲还能拿着冤字的大牌子安全走到史县长的车前,还能跟周围群众一起对着县长指指点点?这情节我有点跟《哈利-波特》混了,难道李雪莲穿隐身衣了?
现实题材影片难拍,就难在这里,碰多了不行,碰少了不过瘾,这不是电影的问题,是电影尺度的问题,所以,电影挺好看,冯导挺伟大的,只是我被其中的黑色幽默触动了,关联到了自己耳闻目睹的中华大地上一些性命攸关的冤屈,为电影止步于滑稽和暗讽有些惋惜。所以,我还是觉得冯小刚演的六爷更让人震撼,扛着军刀挥向贪官污吏,然后悲壮地倒地牺牲,这才是真实的中国,抵抗强权者的命运就是如此令人扼腕叹息。而冯小刚导演的李雪莲是老鼠戏弄猫,猫能被老鼠戏弄,是因为编剧和导演给它打了麻药,它只能有窘态,下不了狠嘴,一个双方都安全的游戏而已,看似挺激烈,其实是设定好的和平共处,跟我心中的中国也隔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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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华谊与万达的矛盾,变成了冯小刚与王健林的矛盾,又变成了我与李雪莲之间的不甚合拍,又引发了电影与中国社会的隔着,一件事变成了好几件事,这里面已经找不到“我”是谁了,这个世界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于是,我觉得渺小如草芥的我,还是应该退出,不再关联此事了。看热闹不能给自己找累,那就失去乐趣了,那就性价比不高了。所以,为什么观众有的时候爱看爆米花电影?邪恶欺负弱小者,正义出现,正义一腿K.O邪恶,一枪爆头邪恶,一刀劈了邪恶,总之让邪恶不得好死,然后End,简单直接有效,大家满足地回去接着忍气吞声地挣钱,气不过了再到电影院里看正义碾压邪恶。
不过,回顾此事,我似乎又发现了一个新的亮点,叶宁被冯小刚称作是小墙角都算不上的一块小墙皮,还说他离开万达后,不过就是一撮儿土。对此,叶宁生气吗?委屈吗?被评为“变节者”,他在业内抬得起头来吗?他在万达时的电影投资一部都没失手,但是华谊近来的作品可是缺少爆款啊,他的压力大吗?他的成功学是什么?他的血型和星座是什么?这几方为他争得头破血流,他准备啥时候冒个泡呢?……突然之间,我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我想起来了,我跟叶宁也有关联啊,我曾经给叶宁发短信请求采访,他也没回复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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